2012-03-31 22:25 出处 南方农村报
农二代辍学做鸭只是个别长相好的农二代,更多的农二代辍学只能进城打普工,没有技能没有特长,如果身高长相好做鸭还有点收入,更多的农二代辍学想做鸭也没条件,不是所有男孩子都可以做鸭。
下面南方农村报记者报道的小关和他的同事,就是这一小部分边缘人,这仅仅是辍学农二代中极少一部分。
“农二代”是指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后出生的,户口在农村,但工作在城镇的一代人。他们没有了土地,不像父辈一样还有退路;他们进了城,却忍受户籍、社会保障、住房等一系列问题的困扰,前路也很艰辛。在进退之间迷茫,在求生存与为面子之间彷徨,年轻的他们,路在何方?南方农村报记者试图通过从事特殊行业的小关的经历,揭示“农二代”这个群体的未知命运。
3月21日晚7时,夜幕刚刚落下,广州市白云区一个简陋的出租屋里,床头闹钟准时响起。小关伸了伸懒腰,开始了“新的一天”每天这个时候,是他工作的开始。起床、用电热棒烧水洗澡、洗头、打扮,穿上用300元买来的工作服黑色的背心和裤子、白色的外套,在镜子前端详一番,再次检查仪容,小关出门了。
20岁的小关,外表俊俏、身高一米八几。他从事一项或许为一般人所不齿的特殊职业,他们把自己叫做“仔”或者“鸭”。辍学,进城,以自己的方式在城市里挣扎生存,打上“农二代”标签,小关感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选择过怎么生活,生活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为生存农二代辍学做鸭
“特殊”职业,谋生也难
21日是他今年上班的第五天,梳妆打扮完,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半。小关匆匆下楼,随便吃完一个快餐,晚上九点左右打车过去广州的一家夜总会上班。一趟需要25元左右,每天来回就要50元的交通费。小关这晚原本计划要去参加以前同事的婚礼,摸了摸口袋后发现已经没什么钱了。“50元的红包拿不出手,100元又太多,身上没钱了,还是面子重要,不去喝喜酒了。”尽管他心疼100元的红包钱,但每晚打的费还是很爽快地花的,“我们的同事都是打的上下班的。”
不到九点半,小关第一个到了夜总会。他上到二楼后直接进入其中的一个房间坐下,那个房间是每晚他们集中的地方。
小关的同事们陆续到来,穿着同样的黑色背心和白色外套,梳着差不多的发型。大家斜靠在沙发上,脚放在桌上,每人都抽着烟。在房间闲着没事做的同事们,开始聊各种各样的话题,同性恋、人妖等。过了一会,“平哥”感叹昨晚遇到的那批女人没有“抓住”。“平哥”的感叹引起了大家共鸣,“生意惨淡哦”。有人抱怨老板经营不善,每晚来消费的客人太少了,有人说这个不能怪老板,是自己不够努力。之前还一直沉默的小关,建议大家从今晚开始,要主动去各个房间巡查,看见女客人就主动搭讪。“说不定那些女的本来没有找仔的想法,看到我们那么帅就改变主意了。”小关说完,大家哄堂大笑。
聊完业务,大家又开始大谈各自精彩的经历。“浩哥”说他去年在另一家夜总会做鸭的时候,有一晚遇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她不停地诉苦,说她原本有一段美好的感情,谈了四年多的恋爱,结婚后生了一个小孩,但丈夫有了新欢。妇女伤心欲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浩哥见她那么可怜,最后都没有收他小费,“太亏了”。
小关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像浩哥说的那种可怜的妇女,他遇到过好多。其实来找他们的人,最常见的有两种,一种是“小姐”,这些“小姐”长得漂亮,基本都是二十几岁;另一种就是被包养的二奶,她们被宠幸一段时间后,很多受到冷落,或者男人都出去忙活了,她们在家寂寞无聊,就会出来寻求刺激。
小关告诉记者,这行竞争太激烈了。他去年所在的夜总会,一共有四五十个年轻男子,“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基本都是20岁出头,有一米八上下,都很会打扮,嘴巴也很甜。很多时候,他一两周才被选上一次。跟客人过一晚,至少能收1500元的报酬,有时嫌客人长得丑,就让她加价。如果没被选上出去开房,只是陪客人喝酒,就只得到500元的小费。
除了竞争激烈外,小关还叹气说很辛苦,“很多做‘鸭’的都不能长久做,压力太大了,因为优秀的人太多了,再说了,那些女的酒量又好,在酒吧喝完,去吃宵夜还要喝,又是喝洋酒,又是喝白酒,会喝死人的。”
农二代辍学做鸭个性
好逸恶劳,有钱就花
从事这行两三年后,小关的身体终于吃不消了,去年下半年回家修养。休养半年多日子,小关既有熬夜的习惯,也有“90后”迷恋网络的特点。每天下午睡觉,晚上十点起床,然后玩电脑游戏至次日下午。
像小关这样在大城市生活多年的打工者,已经很难再适应在家乡生活,特别是“90后”们,对于老家没有网络的生活不感兴趣。小关告诉记者,他过年回家,几乎每晚都去外面的网吧上网,白天回家睡觉,保持着在大城市的生活方式。这群从农村出来的“农二代”,对家乡的记忆并没有他们父辈深刻,对家乡的依恋也没有父辈们的坚定。他们可以常年不回家,即使在过年的时候。“不想回,回去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广州跟女朋友玩。”
尽管休养在家的日子无聊,但自由自在惯了的小关并不急着找工作,父母多次催促,也从来不会有任何效用。过完年后,他与女朋友两位“90后”的生活显得日益拮据,迫于生活压力的小关只好在朋友的介绍下,重操旧业。虽然重回这行,但小关没接到一单生意。现在这个夜总会出去开房的起价是3000元,但小关说“1500元,我也愿意去,先赚点钱再说。”
小关知道,做这行来钱容易,花钱也很快,有时一晚就能赚个几千块,但平时经常出去喝酒、吃夜宵等,一下子就花完了。但他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他觉得工作自由、轻松,来钱又快。这或许也是这些“90后”们共同的想法,虽然这些“农二代”们来自农村,但他们早早就来到大城市,脱离农村已经很久,怕吃苦,总在追求轻松的生活,有一分钱,先花了再说。他们喜欢大城市的灯红酒绿的生活,又不想付出太多的劳动。
21日晚,在房间聊天的时间一下子就过了,很快就到了十点,大家出去二楼大厅坐着,喝酒、玩色子,活跃现场气氛,同时也观察大厅各个桌子的客人,寻找“猎物”。
每天就这样自由自在地在里面玩乐,一晃之间,小关已经从农村老家出来打工很快就满六年了。
农二代辍学做鸭成因
无心向学,父母失管
2006年,十三岁半的小关初一未读完,就辍学从农村老家来到广州,加入了大城市中千千万万“农二代”的队伍中,开始了在大城市艰难的生活。起初寄居于姐姐在广州的出租屋中,住了几天后,年少的小关只身一人走出家门,试图自己到街上寻找工作的机会。虽然看到饭店、发廊等地大门口都贴着招工的招牌,但他胆子太小,不敢去问。在姐姐的帮助下,小关找到了一份在发廊的工作,当时的工资是850元,不包吃住。
小关在发廊工作了一年多,他觉得冬天太冷,帮客人洗头的手经常皲裂,不在发廊做了。他找到了一份在夜总会工作,开始了令外人甚感好奇的职业。起初在夜总会只是做“少爷”(服务员),到了2009年,时年17岁的小关开始走上了做“鸭”之路。这个转变,小关觉得顺其自然。
小关有着与“农二代”们有共同的农村家庭背景。但小关家中有八姐弟,他排行第六。八姐弟中文化程度最高的是一个读了高中的姐姐,其他基本都是初中学历。小关初一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他哥哥则初二没读完,“比我好一点”,说到这里,小关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关记得小时候,作为第一代农民工的父亲常年外出打工挣钱,只有过年才会回家几天,而母亲在家种田养家。小关自幼长得比较高大,读书后一直都很捣蛋,经常打人。小学时,有一次打了一个小孩,小孩的父母来到学校找小关,说还打人就告诉小关的父母,小关当面承认了错误,但当那小孩的父母一走,又马上把那个小孩痛打一通。后来升上初一了,也没有改变打架的习惯,看谁不顺眼就打谁,有时下课在其他班的课室门口经过,往教室看去,如果看到哪个人不顺眼,就过去踢一脚。“后来打的人多了,怕被他们报复,就不读书了。”回忆起上学的这些事情,小关显出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态。
小关在学校经常打架的事情,父母并不知情。小关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一向调皮捣蛋的他还小的时候,时常被父亲打,母亲经常不仅不挡一下,还拍手说“打得好”。读书后,父母管得少了,刚开始也会问考试考得怎样,但后来也懒得问了。“又不是一两个子女,八个怎么管。”所以当小关初一没读完就不上学时候,父母也不知道里面的缘由,父母骂小关,让他继续回学校读书。小关说读书是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最后父母也拿小关没办法,离开学校后几天,小关就跟着姐姐来到了广州,开始了大城市的生活。
聊起来大城市的五六年,记者问他有没有寄钱回家孝顺父母。小关一时不知怎么说,似乎从未有人提过这个问题,气氛变得有点严肃起来。沉思一会后,他反问记者“你觉得呢?”然后他说没赚到钱,没什么可以孝顺的。他听说父亲小时候很辛苦,粮食不够吃,经常饿肚子,母亲则是“十年生了八个,一直没休息过”,而且把八个带大,也不容易。
说到未来,小关说从来没有想过,“我只想着,待会回家吃个饭,然后睡觉去,太累了。”
记者观察
农二代,路在何方?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是做‘鸭’的。”今年1月的一天,刚刚坐上开往湛江的长途客车,身边座位的一个青年男子就向我作自我介绍。他大声地说着他从事的职业,还一脸自豪,全然无视周围的人……见他神情这样平静、表露这样大胆,我十分惊诧。随后的几个月,我经常与他聊QQ,并走入他工作的场所。
小关虽然从农村老家来到广州已经快6年了,但他在大城市中仍过着既混沌又艰难的生活,成为城市中的边缘人。但他对这些全然不觉,也没有改变的决心,对未来没有明确的规划,甚至看不到希望,只求走一步算一步。
事实上,小关的经历只是当今中国千千万万“农二代”的一个缩影。据统计,去年外出农民工1.5亿多人。其中“农二代”大约占60%,总数约1亿,而且呈扩大趋势。小关的父亲几年前也曾常年在珠三角城市的建筑工地打拼,如同绝大多数的第一代农民工一样,老老实实地在最脏、最累、最“没出息”的工作岗位上工作,省吃俭用,攒钱往家里寄,艰辛地把小关姐弟们养大。如今,已年迈的父亲不得已只能弃城返乡,一贯勤劳的他返乡后也闲不下来,总惦记着家里的那几亩田。因为对于他们那一代人来说,农村和土地是他们的根,他们不愿抛弃这些。他们的后代虽然有短暂的农村生活经历,但很多人读完初中就怀着对城市的憧憬出去打拼,期望过上城市的生活。
当梦想遇见现实,留给“农二代”们的更多是挣扎。知识水平普遍不高的他们,住在破旧的出租屋,为能在城市里站稳脚跟而苦苦摸索。他们并不像他们的父辈一样,什么脏、苦、累的活都愿意做,而是希望能有高薪、自由、轻松的工作。同时,他们虽然仍旧戴着“农民”的帽子,但这顶“帽子”下面的人已经不再是10年、20年前的那些人的思想观念和情趣爱好了。他们按照城市的生活方式生活,上网、夜宵、卡拉OK是他们生活的重要内容,这甚至会惹来他们的父辈们异样的眼神,指责他们不顾家、花钱大手大脚。“农二代”们大多是刚刚从学校直接进入城市打工,没有吃苦耐劳的思想准备,过分追求较好的生活,勤俭节约的品格逐渐淡化。在接受城市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同时,他们也受到了一些不良风气和固有陋习的影响,甚至像小关这样走向传统道德认为的“堕落”领域。但在社会整体道德下滑今天,他们并无丝丝羞愧,反而认为这些是新潮、开放、勇气的体现,因而洋洋得意。
城市文化的耳濡目染不断消解着他们对家乡存有的情感认同和社会记忆,生活方式的巨大差异也使他们渐渐不再适应农村的生活方式。像小关这样的“农二代”们完全没有退路,他们真正成了既融不进城,也回不了乡的“边缘人”。因此,对他们而言,走一步看一步、得过且过的心态相当盛行。他们对未来的渴望超过他们的父辈们,对未来的人生轨道或许也有一定的规划,但是往往因为喜欢享受,总是离自己的预期目标很远,他们往往不清楚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农二代”,路在何方?带着这个疑问,我走出金碧辉煌的夜总会。(记者王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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